文：顾曼媛
编辑：老马回忆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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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顾曼媛，现年22岁，是家乡镇上一所乡村小学的年轻女教师。1978年的秋天，我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回来，开始了教书的新生活。
那年国庆前夕，我和青梅竹马的好友方有铁重逢了。有铁比我大两岁，从部队毕业后就应征入伍，分配到了当地的一个团里服役。记得小时候，他就经常拿着根棍子在村口的空地上指挥"开火""冲锋"的游戏，对当兵可是热衷得很。
有铁一头利落的短发，身穿军装，腰板挺得笔直，英姿勃发。看着他风度翩翩的模样，我不禁有些心跳加速。有铁家境一般，父亲是个普通工人，但他从小就怀揣着为国军旗的理想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他是个热诚勇敢、意气风发的孩子。
我被分配到镇上的小学任教后，白天授课，晚上就和父母一道在家里的小院落里乘凉。镇子不大，晚上倒也清静，只有路灯一盏盏撒下温暖的光芒。有铁经常放了假就骑着自行车从部队赶来，和我们一家闲话家常。
在有铁眼中，我是一个活泼开朗、乐观向上的姑娘。他常夸我是一位很不错的年轻教师，将来一定会教出一批又一批的新生力量为国家贡献智慧和力量。有铁的赞美让我倍感骄傲和自豪，我更加期待着以教书育人的方式将来为国家社会作出应有贡献。
那个秋天的夜晚，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矮桌前享用着妈妈亲手做的糖蒜和咸菜。有铁突然向我单膝跪下，说了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。他说他希望服役的这4年一切顺利，等到退伍后就娶我为妻，让我们携手共建美好的未来。我当时顿觉满心欢喜，终于等到这一天！爸爸妈妈也很赞同我们结合，立刻祝福并为我们把了一把好彩头。
从那天起，我和有铁就相互了解对方的新生活新工作。我向他诉说教书育人的甘苦和学生们可爱俏皮的模样。有铁则告诉我军营生涯的严格纪律和艰苦的训练。
有铁总是把所有体会诉说得那么生动有趣。他说每当新兵蛋子刚入伍，教官就会拿着粗嗓门在他们耳边大喊："臭小子，给我把宿舍打扫干干净净，否则别想有好日子过！"这令不少新兵蛋子吓得抖三抖。但有铁觉得这正是磨练人的最好办法，越是艰苦越能锻炼意志。
到了伙房时，有铁就会捧腹大笑说："你看那营里厨师做的大锅菜，咔咔冒着热气，香味四溢，可把饿坏了的我们勾引得啧啧直流口水呐！"他还打趣说，有个新兵整天念叨家里娘亲做的酱香排骨，等到放假回家一口气就狼吞虎咽吃了一盆，回去后被教官狠狠数落了一顿。
有铁说，我像一颗纯真的白纸，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位品学兼优、教书育人的好老师。而他从小就立下了为国军旗的志向，希望将来能化作出征的壮士，捍卫祖国的领土，维护祖国的和平。我们虽然身处不同的环境，但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家的富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
每到周末，有铁就会骑着自行车，带着我在镇上周围的小河边或树林间散散步。我们有说有笑，渐渐确立了恋爱关系。我时常想象，将来等有铁退伍后，我们就可以组建一个温馨美满的小家庭，生儿育女，夕阳红紫，幸福美满。
就这样，有铁服役的第一年、第二年也渐渐地过去了。1980年的中秋节将至，有铁特意向团里请了个长假，打算和我相聚。中秋是最太平最团圆的日子。我专门做了一盘他最爱吃的酱香排骨，摆上一张小小的餐桌，来迎接久别重逢的他。
那天傍晚，我正在整理厨房，忽听院门外有人敲门，循着声音出去一看，却是有铁的几个战友。大家打过招呼，他们却面色凝重地看着我，半晌无语。我不安地问怎么了，莫非有铁出了什么事？
其中一个军官终于开口了："顾曼媛同志，我们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，但事实就是如此......"说着他便哽咽起来，别的战友也都垂下了头，神色黯然。
我的心突然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，浑身发抖。大约过了半分钟，那军官才继续缓缓道："有铁同志在上次执行一次扰袭任务时，不幸阵亡了。他临终前还一直重复着你的名字，想见你最后一面。对不起，我们没能......把他平安送回来。"
话音刚落，我的双腿一软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，嘴里不停重复着"不。。。不可能......"。我茫然无措，想不起任何反应。前一刻我还想象着和有铁的重逢的美好场景，可下一秒，噩耗就如同滚滚惊雷般狠狠砸向我！
有铁的战友们七嘴八舌地安慰我，可我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。我的脑海里一团乱麻，反复浮现着有铁的身影和他对我的诺言。可就在不久前，他还在信里叮嘱我一定要保重身体，说等他退伍就来娶我，和我手挽着手，共赴一个崭新的未来。。。。
我怔怔地坐在地上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，我的内心几乎要被撕裂了。我对天狠狠地吼叫着："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？！你们骗了我啊！太不公平了！"
有铁的战友们见我情绪太过激动，连忙过来扶住我颤抖的身子，把我送回了家中。妈妈一见我这副模样，也被吓得不轻。一家人相拥而泣，犹如梦魇重临。
从那天开始，我整日整夜地彷徨。白天还要硬着头皮去上课，到了晚上就郁郁寡欢，夜不能寐。妈妈亲手做的菜我再也无暇下咽，整个人仿佛从鲜活的春日一夕之间跌入了死一般的凋零。有铁的遗物我捧在手里，痛哭却又感到心有不甘。
整整一个月，我都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位曾和有铁一起入伍的老兵来看望我。
老兵告诉我，他曾在有铁最后一次任务时和他并肩作战。他说，当时部队接到了前线增援的命令，需要他们针对敌人后方展开扰袭行动。那是一次危险重重的任务。为了能够成功突破，他们需要潜行数十里，翻越三座崇山峻岭，还要避开敌人的重重哨卡和封锁线。
虽然危险环生，但大家个个精神抖擞。因为都怀着一颗报国之心、捍卫和平的壮志。当他们终于进入敌人的后方阵地，展开行动时，敌人也逐渐意识到异常并展开疯狂反扑。双方在阵地间展开你死我活的枪林弹雨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，有铁毫不犹豫地掩护战友们突围时，不幸中弹牺牲了......
"他临终前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，说再也见不到你了......"老兵哽咽道，"他是我们连里勇猛无比的战士，也是一个满怀爱情的年轻人。如果可以，我真希望能把他平安送回来......"说到这里，老兵再也按捺不住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一旦真相大白，我心中的恐惧与哀痛突然就变得可以理解和释然了。原来有铁是为了捍卫和平，用生命践行着当初立下的誓言。他已经这样勇敢地活出了自己的梦想，只是无缘圆满最后的夙愿。我在悲恸之余， 更多的是对这个可亲可敬的战士英雄的无限敬佩和怀念。有铁的事迹激励着我继续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，不能辜负他的重托。
在老兵的劝慰下，我终于勉强重拾起对生活的勇气。我开始调理好自己的生活起居，并将工作重新摆在首位。每当我望着孩子们茫然的眼神，都想起那个曾满怀热忱的少年英雄。
就这样，我一点一点走出了阴霾，但对有铁的思念却愈演愈烈。我时常在夜深人静时，摸着有铁生前留下的军装和戎装，感慨万千。我该如何才能不辜负有铁的遗愿，用自己的方式将爱国热忱传递下去？
1981年秋季，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了答案。当时国家正在大力号召城镇青年响应"西部大开发"的号召，支援边疆建设。看到报纸上热情洋溢的宣传，我突然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和鼓舞。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鞭策我，要我为祖国、为有铁做点什么。
就这样，我卷起了行囊，毅然辞去了教师的工作，自费用去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和家人存款作为路费，申请加入了最后一期"西部大开发建设兵团"。
经过重重考核，我如愿以偿被录取。告别家乡亲人，我坐上开往祖国最西北边陲的绿皮火车。旅途虽远，但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。在车上，我时常会拿出有铁的照片，想象着他如今一定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和平安宁。
到达目的地后，我被分配到一个在戈壁滩上创建的新型农村。看着这干裂的沙土和阳光毒辣的天空，我深感这里正需要一股子新生力量的持续培养。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创办了当地唯一的一所学校。孩子们来自各地，个个出身贫苦，但都满怀求知若渴的神情。我开始了在这里的教书生涯，把曾经在家乡工作时的经验完全付诸实践。每到夜幕降临，孩子们围坐在我身边听我讲述故事时，我就会把有铁高尚的品质巧妙融入其中，教育孩子们从小就要热爱这片土地，懂得用辛勤的劳动报效祖国。
日复一日，孩子们长大了不少。他们中的一些开始报考军校、农学院、师范等院校；另一些则选择留在家乡，终有一天也会成为新一代的支柱和栋梁。看着眼前这些朝气蓬勃的生命，我心中总是充满了欣慰与期待。这让我想起曾经有铁对我所说的那番话：只要你坚持不懈，终有一天就一定会成为品学兼优、教书育人的好老师。
如今我已踌躇满志地活成了有铁的期望。每当我为学生们上完一堂课，走在放学的小径时，都会不自觉地望向天空。我想，有铁一定也在那片广阔的蓝天下，用自己的方式注视着我们，并为之欣慰和骄傲。
多年过去，我已不再年少，在这里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，我终身未婚，同时我也期待与有铁的再次相聚...
